close

中國電影貧血下的大失速:錢掙得太容易瞭?





中國電影市場在五年狂飆之後迎來瞭大失速。長期依賴外部紅利推動增長的中國電影,在外部紅利消失之後,內容生產的短板頓時暴露無遺。被打回原形的中國電影,亟須龍頭公司的帶動,以及工業化的生產方式

兒童雞精對於中國電影行業來說,2016年是希望破滅的一年。

從2010年到2014年,中國電影票房平均增速在30%以上,2015年增速更是高達48%,這樣的背景之下,2016年被視為中國電影市場全面超越北美的前夜。這一年的2月,全國銀幕總數距離北美市場隻差7000塊。

2016年初,中國電影傢協會秘書長饒曙光給出瞭沖擊600億元票房的預期。電影主管部門有關負責人給國內三大在線票務平臺貓眼電影、微影時代等在線票務平臺負責人打電話,希望三傢增加對暑期檔電影的票補力度以拉動市場。但最終2016年中國電影市場全年總票房卻停在瞭457.12億元,漲幅僅有3.73%,為十年來最低。

近十年中國電影票房增速及增量

沒有人再提600億這個數字瞭。市場像一隻被紮瞭針的氣球,一路泄氣。2017年一季度,全國電影票房144.61億元,同比出現瞭五年來第一次下滑。

值得註意的是,從2017年1月起,票房開始實行服務費統計,即消費者在線上購票時每張票所支付的2元至5元服務費也被納入票房統計。這意味著今年一季度實際票房收入比144.61億元還要低不少。

這場降溫並非偶然。表面看,它源於國傢嚴打票房註水並收緊影視產業並購投資,源於電影行業自身的大小年,源於中國電影市場的兩大驅動力——大規模影院(屏幕數)建設以及票務補貼的同時減速。

但更重要的是,業界人士深知,中國電影長期依賴外在紅利,內容建設一直沒能跟上渠道建設速度,這才是中國電影行業在外在紅利衰竭時,市場忽然由盛轉衰的根本原因。

萬達影視總經理蔣德富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稱,2016年的票房真實體現瞭前幾年高速增長背後產業的不理性。2016年12月,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曾表示,“中國電影市場看似下滑很大,其實這才是真實的中國電影市場。”

自2002年中國電影改制以來,中國電影市場享受瞭長達14年的繁榮。但盛世之下的現實是,工業化體系與成熟完備的產業鏈遲遲未搭建成功;行業既沒有形成好萊塢式的大片場生態,也沒有誕生一傢大型影視傳媒集團;高質量、大制作的電影始終缺乏,全行業都在拼命做中小投資,再爛的影片都可能有不錯的票房。

沒有大片的中國電影,是沒有希望的。沒有工業化運作生態的中國電影行業,也無法真正抵禦風險。

“中國電影業已經到瞭轉換驅動力的時刻,隻有高質量的內容才能真正推動中國電影繼續增長。”新麗傳媒高級副總裁、新麗電影CEO李寧告訴《財經》記者。他預測,2017年中國電影市場會有所回暖,這是一個過渡期,一個讓行業得以理清思緒、重新尋找方向的時期。

五年狂飆

電影院建設與票務補貼曾是中國電影市場發展的最大驅動力,如今它們正成為瓶頸

改革開放以來,電影行業伴隨著思想解放與經濟發展再度興起,將人們從匱乏的娛樂生活中解救出來。電影院的建設與下沉滿足瞭受眾觀看電影的需求,把人口紅利對中國電影行業的刺激發揮到瞭極致。

2010年,伴隨著3D電影的引入與數字放映機的應用,中國電影總票房突破100億元,增速達到瞭歷史最高的63.9%,那一年的標志性事件是《阿凡達》的上映。同年,中國新建電影院的數量幾乎達到瞭過去十年的總和。從2010年到2015年,中國銀幕數的平均增速是38.51%,中國電影票房增速也在30%以上。

過去,中國電影市場增長的最大驅動力源於電影院的建設。在美國,每一萬人能夠擁有一塊銀幕,而目前我國每三萬人擁有一塊銀幕。“國產電影的單片票房紀錄,建立在下遊影院增多的基礎上,這是業內的一個共識。”中國電影傢協會劉藩表示。而這一兩年的票房奇跡,正是過去十年影院終端建設的積累。

電影銀幕的建設者主要是國內的地產商、電影公司和一些非影視私營企業,萬達院線、大地影院、金逸影投、保利影投便是從此成長起來的。

保利影業投資有限公司運營中心總經理葛蘭蘭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幾年前電影院興建熱潮時,激進如金逸影城一年簽下200個項目。“優質的影院開價一個比一個高,根本搶不到。”

隨著中國成為全球銀幕數量最多的國傢,國內電影院數量正逐步走向飽和。根據國傢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據,截至2016年全國銀幕數上升到瞭41179塊,增幅超過瞭30%,比北美銀幕數超出500餘塊。“我國電影渠道層面的建設已經到瞭一個峰值。”新麗電影CEO李寧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稱。

票務補貼是另一個促進中國電影市場票房增長的驅動力。在國內,票務補貼主要來源於兩塊:一是電影制片方、發行方對票房的補貼;二是在線票務平臺的補貼。

過去幾年間,為瞭推高票房,從而在資本市場、保底發行上獲得更高的估值和收益,電影制片方、發行方對票房采取瞭大量的“補貼營銷”手段。市場隨處可見9.9元不計成本的單場電影票價,而片方的票房補貼,又被直接計入瞭全年的總票房中。

在線票務平臺在2014年-2016年的瘋狂補貼也拉動瞭票房增長。電影作為一種高頻消費,與打車、外賣一樣,成為瞭互聯網公司爭奪流量的重要入口,它們通過大肆燒錢來爭奪用戶。

貓眼電影、淘票票與微票兒分別背靠美團、阿裡巴巴與騰訊,它們共同在2015年掀起瞭一場票務補貼高潮。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對《財經》記者表示,2015年票補量約在40億元左右,約占票房總額的10%。最低6.6元就能夠買到一張電影票。

2015年9月上映的電影《港囧》,其在貓眼電影最低售價為9.9元,微票兒為9元,百度糯米為6.6元,事實上,一張2D真人電影的正常平均票價應在35元左右。一位在線票務平臺總監預計,僅這部電影的票務補貼就在1.5億元左右。

時任淘寶電影(後更名淘票票)發行總經理的盧岸輝表示,淘寶電影為《小時代4》做線上發行時,承諾片方前三天票房達2.5億元。最終,在淘寶電影的助力下,與其合作的800傢影院其中大部分都為《小時代4》做到瞭46%的排片率。而一旦前三天2.5億元的票房目標達成,片方則會將淘寶電影用於票補的費用以宣發費用的名義收回。

2015年,中國電影票房以48.69%的增速創下來近五年來的新高。票務補貼便是背後最直接的推手之一

但到瞭2016年,各大平臺票補驟降。在線購票的用戶習慣已經培養起來——超過80%的用戶通過線上渠道購票,同時,三大票務平臺格局已定,票補大戰逐漸偃旗息鼓。根據王長田的估算,2016年票補驟降至15億元。

“微影如今的重點已經不是票補。”微票兒母公司、微影時代CEO林寧對《財經》記者表示。2016年,為瞭追求盈利和向產業鏈縱深發展,微影時代已大量減少票務補貼。

易凱資本創始人兼CEO王冉告訴《財經》記者,無論是票補還是四處開電影院,都是人為扭曲瞭中國電影市場的增長曲線,之前的增長其實是不真實的增長。

扭曲

高增速帶來瞭電影行業的繁榮,也帶來瞭投機者和狂熱的資本。全行業都在拼命做中小投資,再爛的影片一度都可能有不錯的票房

“隨隨便便拍一部電影都能獲得很好的票房,錢掙得太容易瞭,誰還會去好好拍呢?”華誼兄弟集團副總裁、董事,華誼兄弟電影有限公司總經理葉寧對《財經》記者表示,越來越多的資本看中瞭這個易被左右的行業,希望從中撈筆快錢就走。

電影《盜墓筆記》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一位參與《盜墓筆記》項目的人士告訴《財經》記者,《盜墓筆記》原定8月5日上映,但在7月13日舉行媒體發佈會時,電影特效還沒開始做。正常來說,一部電影的特效制作需要半年以上時間。

上述知情人士稱,導演當時已非常明確因為特效來不及制作,8月5日無法如期上映。但最終,由於《盜墓筆記》接受瞭一傢主營業務為面料生產與銷售的上市公司鹿港科技的10億元保底,而鹿港堅持要求電影在8月暑期檔如期上映,最終電影特效在不到一個月時間內趕制完成。

盡管這部改編自暢銷作傢南派三叔同名小說的電影在豆瓣電影上評分僅為4.7分,即使絕大多數的負面評論落在“粗制濫造”的特效制作上,這依然不妨礙其最終收獲瞭超過10億元的票房。

最誇張的時候,有電影甚至靠“影院一日遊”也能掙錢。2012年的電影《Hold住愛》,這部電影憑借500萬元的制作成本,在影院上映4天,便收獲瞭4400萬元的票房。該電影由萬達、金逸和大地三傢院線聯合出品並發行,三傢院線貢獻的票房占總票房的42%。“如果沒有這三傢院線,賺錢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一位資深電影人稱。

越來越多的從業者願意將資源投入到小成本影片中去。小成本影片周期短回收快,而大片投資周期長、成本高、風險高,因此在票房市場繁榮的時候,很多人尤其是短線投資人都願意押註小成本影片。

“好萊塢的核心就在於它有一大批重工業電影在支撐,包括漫威系列、《諜影重重》等。”伯樂營銷CEO張文伯告訴《財經》記者,“大片”代表的不僅僅是藝術創新的能力,更多還有工業的標準化、流程、產品的標準化。

中國重工業電影的代表《捉妖記》票房24.4億元,位列國產電影票房排名第二。圖/視覺中國

小成本電影帶來的低門檻讓各路資本聞風而動。2014年8月,松遼汽車以23.2億元向耀萊國際、華誼互動娛樂等收購耀萊影城100%股權。這傢以汽車整車車身研發、生產為主營業務的公司因為連續兩年的虧損,在2015年一季度被扣上瞭*ST,卻在2015年底通過影視業務成功扭虧並摘去瞭*ST的帽子。有瞭這個成功的先例,跨界企業進入影視行業的現象愈演愈烈。

2016年3月,《葉問3》的資本運作黑洞被揭開。這部電影首日票房對外宣稱達到1.55億元,半個月內累計7.9億元票房。不久後卻被戳破其大量票房涉嫌註水。最終,廣電總局查實《葉問3》票房累計實為8800萬元。

快鹿集團控制人施建祥以2億元買斷《葉問3》發行權,將影片版權、票房收益打包成金融產品出售給投資者和上市公司,妄圖通過高票房提升金融產品收益和二級市場的股價,進而撬動幾倍於票房的收益。最終,快鹿集團倒塌,施建祥外逃加拿大。

《葉問3》事件的爆發,引得證監會、廣電總局出手調整行業亂象:2016年11月7日,《電影產業促進法》出臺,明令禁止電影發行企業、電影院通過制造虛假交易、虛報銷售收入等不正當手段欺騙誤導觀眾。這些都讓電影的“非理性繁榮”降溫。

一個不能忽視的現實是:2015年,我國電影院的平均上座率隻有15%,2016年這個數字降低至14%,相比之下北美的平均上座率為30%左右。此外,我國人均每年的觀影頻次為1次,而北美為3次-4次。

這意味著,支撐起票房的關鍵,很大程度上是中國的人口基數與低價電影票的刺激,受眾消費電影的習慣並沒有完全養成。

互聯網公司救滴雞精門市場失敗

互聯網公司曾一度被視作中國電影行業的拯救者。它們攜資本、野心和“互聯網思維”而來。但在2016年,以阿裡巴巴影業為首的互聯網軍團卻遭遇瞭一場滑鐵盧

阿裡巴巴是最早進入電影業並進行全產業鏈佈局的互聯網巨頭。2014年6月,阿裡巴巴以62億港元投資文化中國獲得其59.32%股份,後者更名阿裡影業(01060.HK)。阿裡影業寄托瞭馬雲對於文化娛樂行業的夢想,同時也被阿裡巴巴集團視為“未來競爭力”的業務。

電影《擺渡人》是阿裡影業首部作為第一出品方出品的電影。這部由張嘉佳導演、王傢衛監制、梁朝偉與金城武主演的電影,上映後在豆瓣電影僅獲評分4.0分。影片上映前,導演張嘉佳曾表示,《擺渡人》票房過10億元才不會虧本,然而最終該片僅獲4.8億元票房。

阿裡影業滴雞精價格2016年全年收入為9.05億元,同比增長243%,凈虧損9.59億元。

“除瞭內容本身的問題以外,更主要在於出品方對於片子體量的計算失誤。”一位互聯網影業公司高層人士對《財經》記者表示,《擺渡人》的消費者體量應該隻有3億左右,但出品方是按照預計10億體量的片子去做。“這是經驗問題。”他說。

王冉在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阿裡最開始是想沿用流量和入口的平臺模式來運營電影行業。“通過平臺連接每一個內容創造商、小工作室和導演。”王冉說,阿裡影業的核心在於平臺的生態運營,一部電影票房好不好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但問題在於,目前中國電影市場自身的生態就是不建全的——一年500部影片,能夠和消費者觸達的不到100部,這100部的核心要素其實也就是那幾十個藝人、導演。所以,如果不親自參與到電影的制作和生產中,其在行業中的影響力和控制力是極其有限的。

騰訊影業一直被認為是最有可能誕生大IP的公司。各傢互聯網公司中,騰訊距離內容最近。騰訊做電影的邏輯是:已經有瞭文學、動漫、遊戲等IP孵化平臺的騰訊要打造一個內容生態,使得IP能夠在全環節得到流通,獲得價值最大化。

包括恐怖電影《中邪》、二次元動畫電影《十萬個冷笑話2》以及與工夫影業合作的《一代妖精》,這些類型電影正在被開發當中。

2016年12月,騰訊影業聯合青春光線、58同城影業等公司出品的《少年》。“我們要為這個行業做一些可能兒童滴雞精推薦需要成本的探索。過去中國一直沒有很好的青春罪案電影作品,但這件事總要有人來做。”騰訊集團副總裁、騰訊影業CEO程武告訴《財經》記者。

程武說,目前,整個影業也正在培養自己的宣發團隊,思路也在發生變化。所以我們會在一些大型主流商業版,如《魔獸》、《金剛:骷髏島》上投入。

目前中國互聯網公司對於電影行業的影響更多是在網生IP的提供、用戶偏好的大數據分析、互聯網宣發、售票渠道這幾個環節。但所有的從業者都知道,如果想真正深入電影行業,他們需要進軍上遊。

“互聯網思維與電影行業的思維是沖突的。” 北京凡影科技有限公司合夥人王義之告訴《財經》記者,互聯網公司最先考慮的是如何讓事情變得更高效,變得規模化、標準化。而電影行業是先考慮能作出哪些差異化、創新化的東西,再去進行標準化生產。

所以,當制作方過分追求內容框架的統一和標準,以及過分迷信數據帶來的指導時,就會忽視內容的建設,導致創意和藝術的缺失。王義之說,亞馬遜與Netflix都曾犯過相似的錯誤。

亞馬遜和Netflix都是科技企業進軍影視行業的先行者,同時,它們都成功瞭。亞馬遜是第一傢在奧斯卡獲獎的科技巨頭。而Netflix出品的《紙牌屋》成為首個獲得艾美獎提名的網絡劇。

亞馬遜背靠成熟的北美電影市場,它有足夠的本錢和謙卑的姿態吸引到好萊塢最優質的資源,並願意進行最大限度的投入,這正是它與Netflix成功的關鍵。

為瞭吸引到著名導演Woody Allen,亞馬遜在2016年不惜以2000萬美元從索尼經典的手中搶下其電影《咖啡公社》的北美發行權。而Woody Allen上一部電影《無理之人》的發行權隻賣瞭100萬美元,以及400萬美元的營銷費用。

而根據Netflix公佈的數據,2016年其在原創內容的投入達60億美元。據摩根大通評估,亞馬遜在2017年用於內容方面的投入將超過45億美元。

這些中國的互聯網巨頭進入電影行業,對於行業中的人才流動,有著巨大幫助。而經過2016年一役,驕傲的互聯網公司也開始學著如何適應這個傳統行業。畢竟,亞馬遜跨入影視行業已有十年時間,中國互聯網公司的征途才剛剛開始。

向工業化前進

讓中國電影回歸內容驅動的正確做法是向工業化前進,而中國電影工業什麼時候成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市場有無占支配地位的電影企業

“中國電影增速下滑,根本原因在行業長期依賴外在紅利,沒有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操作規范和工業化體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影視傳播研究中心主任尹鴻對《財經》記者表示,當這些外在紅利一旦消失,票房的極速降溫便成為瞭必然。

好萊塢的成功得益於兩個重要元素:工業化的運作生態和巨頭公司。前者是好萊塢運行的基礎,後者則為好萊塢提供瞭最大程度的支持與抗風險能力,使得其工業體系能夠順利運轉。

好萊塢的工業運作生態像一個蟻群,確定項目—組成團隊—完成項目—解散項目。這些非固定的班底在項目出現時迅速集結,在項目結束後立即解散。好萊塢模式意味著生態,那些人、項目所組成的生態。生態並非不可能復制,但顯然需要更長的時間。

這個生態形成的前提條件是:電影融資、制作的流程與環節需要極其細致與明確,每個崗位有清晰的分工;每個環節都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專業人才輸入。

以融資為例,“中國電影的渠道來源非常復雜,一個做煤炭產業的也能投資拍電影。”尹鴻告訴《財經》記者,在好萊塢,一個煤老板如果想投資電影,必須先投到一個專業電影基金,由基金再投資給電影制作方。這樣就避免瞭行業外資金對電影本身的影響,“工業是有門檻的”。

目前,中國電影行業的工業化進程仍停留在第一步,即亟待解決各個環節的專業人才短缺。葉寧告訴《財經》記者,隻有每個環節擁有足夠多的專業人才,才能夠出現足夠專業的分工。

“這個行業需要聰明人。”一位資深電影從業者說,電影業中有經驗能幹活的人才太少瞭,而在行業出現大量專業的人才之前,即使整個機制搭得再好也轉不動。

“在過去,從來沒有任何一傢公司有能力,或者願意主動聚攏一批有能力的從業者,嘗試搭建像好萊塢這樣的工業體系,以致中國遲遲沒有走上工業化的道路。”葉寧告訴《財經》記者。

大公司的出現有助於搭建體系和吸引人才。“中國電影工業什麼時候成熟,很大程度上在於市場裡有沒有占有支配地位的電影企業。”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影視傳播中心主任尹鴻對《財經》記者說。

在好萊塢,電視劇市場一度因為人員的收入降低而導致市場供應不足,而如今人才被科技公司進場一搶而空,這些科技公司甚至推動瞭整個行業的復蘇。

作為全球第二大電影市場,時至今日,中國始終未出現一傢千億市值以上的電影公司,大量的電影公司會因為一部影片的失敗而崩潰。在國內的上市民營影視公司中,市值突破200億元人民幣的隻有光線傳媒和華誼兄弟兩傢。

光線傳媒2016年營收17億元人民幣,市值達241億元,相較之下,迪士尼2016年營收高達556.32億美元,市值超過1700億美元。“中國影視沒有大公司,全是小公司。”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接受《財經》記者采訪時說。

行業需要大公司帶頭建立起行業規范。美國70%-80%的商業電影通過六大電影公司進行發行,六大公司負責對每年的電影產量、類型、樣態進行市場計劃。獨立制片公司拍攝電影,通常需要和六大公司溝通、遞交案子,如果認可則會簽發行合同。

“六大公司對於每年上檔的電影數量彼此會心照不宣,今年你多上映兩部,那明年你可能就少上兩部。包括對外貿易,比如向中國每年出口的電影,今年福克斯的電影比較多,明年大傢就會討論換哥倫比亞。”尹鴻告訴《財經》記者,這個協商從商業來講是降低成本和風險最有效的方式。

大公司也是最有能力進行類型化、工業化電影嘗試和新興電影技術革新的力量。以騰訊為例,科幻類型的《拓星者》、恐怖類型的《中邪》,這些在過去中國電影行業很少,甚至幾乎沒有出現的類型電影,騰訊已開始嘗試。“中國的電影院裡不能永遠隻有愛情片和喜劇片。”一位資深電影營銷經理告訴《財經》記者。

接受《財經》記者采訪的大多數業內人士表示,在傳統影視公司中,最有可能成為巨頭的是萬達、華誼兄弟與光線傳媒。

萬達院線如果與萬達影視重組完成,將成為國內第一傢市值破千億,甚至突破兩千億的影視巨頭。其核心優兒童雞精推薦勢在於搭建起瞭從上遊制作到下遊院線及衍生品業務的電影全產業鏈。但萬達參與到最上遊的時間在三傢中最短,制作的經驗是最少的。

華誼兄弟是中國最老牌的民營電影公司,其優勢在於上遊制作能力與明星資源,2017年華誼兄弟重新明確瞭未來的電影策略——高概念的工業化系列電影。但華誼兄弟的問題在於,公司缺少一個堅定清晰的核心,管理層過去就曾在戰略上屢次出現搖擺。

光線傳媒的優勢在於其更能理解和借助資本與互聯網的力量。光線傳媒目前是貓眼第一大股東,同時,其投資、整合瞭近60傢公司。王長田告訴《財經》記者,內容公司將整合渠道公司,他認為行業今明兩年就會出現100億元左右規模的並購。而這個並購的主角就是光線。但對於光線來說,業務過於單一,如果它想突破三四百億元這個市值,一定要做很多產業鏈佈局,而就目前光線投資的公司來看,更多還是上遊的制作公司。

在互聯網影業公司中,阿裡影業與騰訊影業最被看好。

阿裡巴巴最具平臺思維,並掌握龐大的電商消費數據。此外,阿裡巴巴擁有雄厚的財力並集中集團資源打造內容生態。據《財經》記者瞭解,阿裡影業在未來或將回歸A股。目前,阿裡影業市值為318億港元。

多數接受《財經》記者采訪的業內人士表示,騰訊是最有“匠心”和勇氣的互聯網影業公司。其IP集中在年輕、科幻、玄幻等先鋒的題材,大量的遊戲、動漫內容也令騰訊影業與漫威、迪士尼更加接近。騰訊影業與唐麗君、周德東合作項目《禁區左轉90度》,最開始考慮是做影視劇項目,但由於規劃周期需三年到五年,期間,騰訊會用文學、動漫的形式去講述此故事,以獲得用戶的認可和反饋。

阿裡影業的主要挑戰是人,公司管理層主要由原阿裡人組成,對比亞馬遜和Netflix,後兩者籠絡瞭大量傳統電影公司的優秀人才負責影視業務。騰訊影業目前成立時間還太短,經驗和行業積累都不夠。

它們的成長都需要時間。事實上,這兩年,中國已有大型工業化電影的嘗試。2015年,華誼兄弟、光線傳媒、萬達影視三傢電影公司首次合作,打造瞭冒險奇幻題材電影《尋龍訣》。《尋龍訣》制作成本2.5億元,最終收回票房16.82億元。

“光劇本就打造瞭兩年,每一個環節都進行瞭非常專業的分工。”葉寧告訴《財經》記者,從最開始的預算環節,哪個制作部分需要花多少錢都非常精確,甚至細致到拍攝中,電影特效能不能做有毛的動物,以及拍攝之外,夥食餐車的開銷價錢。

但這種巨頭間的合作,基本上是不可持續的。王長田也曾表示,未來不太可能再出現這樣在一個項目幾傢大公司都共同深度參與制作。大公司之間有很多矛盾和利益沖突,如在原萬達文化產業集團副總裁葉寧跳槽到華誼後,圈內人清楚,萬達很難再和華誼一起做片子瞭。

這次三強合作的意義其實更多體現在它們後來的檔期安排,三傢彼此公開瞭自己的發片計劃,互相協調,錯開節奏,避免瞭惡意的市場競爭。這次它們是為瞭給《尋龍訣》讓路,但在好萊塢,很多時候這是大公司之間的默契——避免影片紮堆和惡性競爭。

多傢大公司合作可以做出大片,一傢大公司主控同樣可以,在好萊塢,大部分大片是由一傢大公司和無數小的制作公司完成。行業需要真正有公司能夠按照做《尋龍訣》的那套制作流程來操作,華誼正在做這樣的嘗試,最快在2018年可以看到成果。




巨頭公司存在的意義在於,它們最有可能搭建起一套行之有效的生產體系,同時聚集更多的專業人才為一部項目負責。正如迪士尼建立瞭從IP到樂園的全產業鏈,以及從漫畫、電視、電影到互聯網的全內容鏈,它的收入不依賴於不穩定的電影票房,因此它有足夠的抗風險能力,使得迪士尼有能力參與到更加復雜分工的大項目當中,並成為好萊塢這套工業體系的支撐者。

上一波的人口紅利與影院建設紅利已接近飽和,這要求中國電影公司應更快提升自己的內容質量並參與到全球電影的競爭中去,這樣才不會在下一個周期到來時落後。

接受《財經》記者采訪的多位國內電影權威人士認為,中國電影市場將在2018年回暖,這一波新的上升期基本將在2020年隨著市場增量徹底趨穩而到頂。



本文來源:財經網 作者:高洪浩 宋瑋 原洋

責任編輯:鐘齊鳴_NF5619

台灣電動床工廠 電動床

台灣電動床工廠 電動床

AUGI SPORTS|重機車靴|重機車靴推薦|重機專用車靴|重機防摔鞋|重機防摔鞋推薦|重機防摔鞋

AUGI SPORTS|augisports|racing boots|urban boots|motorcycle boots

arrow
arrow

    gyy268s4o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